|  夏徵農在病床上閱讀自己的文集 10月13日上午,上海龍華殯儀館,上千名群眾自發趕來,為一位105歲的老人送行。 這位老人叫夏徵農,一位有著82年黨齡、久經考驗的共產黨人,他曾任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中共上海市委書記等領導職務;他也是一位廣受尊敬的文化老人——人生最後的30年,他主持編輯出版了中國的權威辭書《辭海》。 10月4日,他永遠離開了。 一生銘記入黨誓詞 參加夏徵農老人遺體告別儀式的人們,來自全國各地和各行各業,從白髮蒼蒼的革命老兵到文質彬彬的學者、教授,其中不少人還是他的學生,而學生們的年齡跨度超過了半個世紀。 簡樸肅穆的靈堂中,高挂著這樣一副輓聯:“革命八十年一腔正氣毋驕毋諂未負黨員稱號,學問無止境數卷詩文有風有骨可供後人品評”。輓聯改自夏徵農在95歲生日時的自我總結,原聯用的是“莫驕莫諂莫負黨員稱號”,頗多自省。在此之前,他還題寫道:“回顧我的一生,一無戰功,二無專長……惟一可以自慰的是,作為黨員,我是無愧的。”語氣裏,有自謙,更多自豪。 整整105年的漫長人生,寫滿曲折和傳奇。多種身份經歷中,夏徵農最在意的是這一個:革命者,中共黨員。 夏徵農是江西人,1925年考入金陵大學,翌年入黨。1928年,他在參加南昌起義之後來到上海,進入復旦大學,因為組織革命活動,曾被投入國民黨監獄近兩年時間。抗日戰爭爆發後,他參加新四軍,親歷“皖南事變”。新中國成立後,夏徵農在山東省任職,因反“右派”不力、對文藝工作“領導不力”等原因,從省委副書記被貶為一個人民公社的書記。“大躍進”熱潮裏,看過農業“豐收”的實情,也帶著農民認認真真地用自製高爐煉過幾爐廢鋼鐵之後,他寫信向高層反映情況,直言所有的“高產衛星”都是假的,浮誇風當止。 從出身地主家庭到參加革命,從國民黨監獄到來自革命同志的懷疑,從身居省、市領導的高位到“文革”落難,夏徵農受過不少磨難。在他百歲那年,記者曾問他,在這些人生經歷中,記憶最深刻的是什麼?老人毫不猶豫地說:是當年的入黨誓詞!——“永遠跟黨,永不叛黨,為共產主義奮鬥終生!” 最高齡的辭書主編 遺體告別式上,子女們將安徽涇縣人民送來的一支毛筆、一張宣紙安放在了安詳的夏徵農老人身邊。涇縣是這位新四軍老戰士曾經浴血奮戰的地方。而書畫紙筆,是他晚年鍾愛。 早在上世紀30年代的上海,喜歡寫文章的夏徵農已是左翼文壇的活躍分子。早有文名,以後又多年從事文化、教育工作,有的是書生意氣,夏徵農卻從未以文人自居。文藝活動,在他看來,是“革命”的一部分。 權威辭書《辭海》是我國文化界從上世紀30年代就燃起的夢想,卻遲遲未能出版。1978年,時任復旦大學黨委書記的夏徵農被緊急調任《辭海》主編,面對的難題是,究竟是採用1965年由舒新城、陳望道主編的“未定稿本”,還是“文革”中的“修訂稿本”?當時,《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還沒有公開發表,極“左”思想依然盛行,許多敏感辭條該如何處理?夏徵農果斷拍板定調,保證了1979年版《辭海》的修訂方向。即使在身任市委書記時,對於《辭海》的編輯工作,他也一刻未松,所有棘手條目,都由他來確定。 1981年1月,新版《辭海》出版不到一年半的時間,考慮到改革開放帶來的社會迅速變化,夏徵農提出了“10年修訂一次”的決策。因此,有了《辭海》1989年版、1999年版。而擔任《辭海》和面向專業人士、規模更大的《大辭海》的主編,也成了他晚年最引人注目的頭銜,他因此被稱為“全世界最年長的主編”。 百歲時,夏徵農寫詩自況:“半是戰士半書生,一行政治一行詩”,算得上是對自己人生精確而有意味的概括。 “我沒有留給你們什麼,只有幾本書,覺得有用就看看。”臨終,老人這樣告訴兒女。但在兒女們看來,他留下的,是一筆老一輩革命者們獨有的巨大精神財富:堅定信仰,淡泊名利,積極樂觀。 (記者 姜泓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