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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軍敗亡:屍體填滿萬人坑.../張國焘回憶西安事變前後事
發佈時間: 6/20/2009 2:12:38 AM 被閲覽數: 160 次 來源: 邦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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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軍敗亡:屍體填滿萬人坑,

婦女團慘遭淩辱(圖)


  1936年10月,紅軍21800餘人組成西路軍經河西走廊向新疆前進,但因寡不敵衆而兵敗。戰死者七千多人,被俘九千多人。被俘後慘遭殺害者五千六百多人,回到家鄉者二千多人,經營救回到延安者四千多人,流落西北各地者二千多人。

  


  綿延兩千裏的河西走廊裏,淹埋着一段悲壯的西路軍曆史。西路軍問題一度被認爲是“張國焘逃跑路線”失敗的一個标志,西路軍真相也從此被淹埋,幸存者後來大多受到不公正對待。《西路軍》系列叢書記錄了那段可歌可泣的曆史,也還了西路軍一個公道……摘選時有大幅删節。

  她從萬人坑中掙紮着爬了出來

  1936年10月,中國工農紅軍二萬一千八百餘名将士西渡黃河,組成西路軍,向甘西、新疆挺進。他們沿着冷寂的絲綢古道,孤軍奮戰,流血裂冰,糧絕彈盡,幾乎全軍覆沒。

  1937年殘冬,四五十名被俘紅軍指戰員,被押到西甯南灘“萬人坑”。又深又大的兩個坑裏填滿了紅軍的屍體,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血腥味。馬家軍(國民黨十大雜牌軍之一,被稱爲最殘忍的部隊)兩三個人揪住一名紅軍,連砍帶戳踢進坑裏。

  胡秀英感到自己還在呼吸,睜開眼睛,周圍一片漆黑。她慢慢擡起手,把胸前和頭部的土松開些,從萬人坑中掙紮着爬了出來。她對天盟誓:“隻要有口氣,我就要找紅軍,爲死難的戰友報仇!”

  胡秀英,婦女團一營副營長,19歲,處于生命的最好年華。紅四方面軍轉戰進入川北,解放巴州,她次年參加紅軍。當時的任務主要是擴紅。她參加宣傳隊,先後三次用七個多月時間,動員1100多名青少年男女參加了紅軍,以成績卓著于第二年4月入團,8月入黨。倪家營子戰鬥中,她帶領全排戰士沖入亂敵之中,端着繳獲的輕機槍猛射,打倒敵人一大片,又乘機帶領戰士占領敵人的掩體,與瘋狂反撲的敵人激戰。她以戰功晉升爲一營副營長。

  胡秀英被俘後和近百名女戰士關押在張掖一個大房子裏,三天三夜沒有吃喝。敵人不斷提審拷打,逼問誰是當官的。第四天夜,馬家軍把她們用麻繩捆綁着連在一起,押向城外活埋人的大坑前。胡秀英和戰友們互相鼓勵:“不要向匪徒們低頭求饒!”“要死得剛強!”

  昏暗的冬日,她們和100多名男戰士一起被押送到西甯。沿途因饑餓病重走不動或因反抗而被殺害的就有好幾十個人。

  她們被關在西甯大校場,每人每天隻給兩碗雜面糊糊。有人說:“這是迷魂湯,喝下去,糊裏糊塗拉出去活埋!”大家笑了,這笑,帶着淚水。

  敵人把胡秀英和一些被俘紅軍押到羊毛廠做苦工,幾天後,她又和七八個人被挑到馬家軍陸軍醫院。陸軍醫院有20多名被俘紅軍在做苦工,他們幹最髒最累的活,還動不動受傷兵虐待,拳打腳踢,還挨軍棍和馬鞭的抽打。

  一天,她和難友楊桂芳、何玉蘭乘哨兵不注意溜出大門,逃到北門外湟水河邊,卻被巡邏隊抓回。陸軍醫院院長把她們毒打一頓,說:“這個共産婆,本性不改,不能再用!”就在這天夜裏,她和四五十名戰士被押到萬人坑活埋。

  從萬人坑逃出,胡秀英先在西甯南山洞裏躲了幾天,以後就裝啞巴,在平安、保安等地給人幫工,慢慢學會了青海話。

  “要不是紅軍娃撲到我身上,我早死了!”

  西路軍總醫院駐地,臨澤賈家屯莊幾間相通的大屋裏,住滿了紅軍的傷病員。地上鋪着草,中間架着火。嶽仲連的大腿在淌血,北屋裏的一個紅軍娃娃來到他身邊照顧他。

  馬家騎兵猛沖過來,個個黑臉秋風,眼睛溢滿肅殺之氣:“能走的帶走,不能走的一挂打掉!”

  馬家兵問嶽仲連能走嗎,他說不能走。“叭”一槍,紅軍娃娃撲到他身上,子彈從娃娃的腦袋穿過,又從嶽仲連的左肩穿過。那麽小的娃娃當時就死了。馬家兵見他沒死,又上來在他脖子上、頭上連砍三刀,他頓時昏了過去。馬家兵搶死人的東西,把東西拉過來拉過去,把地上的麥草引着了。第二天,他又活了過來。地上、牆上全是凝固的血迹。戰友的遺體遍地都是,有的被燒得面目全非,屍體上燒着的衣服和皮肉冒着縷縷青煙。他無法挪動身子,便咬緊牙關支撐着擡起頭,還有一個活的,下巴被打掉了,臉上、身上全是血,樣子十分吓人。

  嶽仲連,四川省南江縣人,1933年14歲參加兒童團,後正式成爲紅軍戰士。因爲年齡小,紅軍打仗時不讓他們參加,給他們找個隐蔽的地方藏着。長途行軍,小孩子走那麽多路,跌倒就睡着了。老戰士燒了燙水給他們燙腳活血,否則第二天就沒法走。幾年後他任警衛排班長,西路軍組建騎兵師,他随警衛排的一個班都到了騎兵師。騎兵師增援高台時他大腿負傷,被送到賈家屯莊紅軍總醫院。

  附近的老鄉來掩埋屍體,發現嶽仲連還活着,就悄悄把他擡到沙河的一個小廟裏。天黑後,一個姓賈的老爹給他送來一罐熱乎乎的洋芋米湯。老爹扶起他,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了米湯後,慢慢地能說話了。十多天過去,他終于能動彈了,就試着爬出去要飯。他的傷漸漸好了,就輾轉張掖、臨澤、高台一帶,放羊、薅草,幹些雜活謀生。剛找上個落腳點,又被馬家隊伍抓了兵。他1946年逃走,定居玉門。

  多年來,他每年都給紅軍娃娃燒紙。他常說:“要不是紅軍娃撲到我身上,我早死了!”

  西甯、張掖……處處是裂地驚天的屠殺

  新編第二軍軍長馬步芳的傳令隊傳令長馬英回憶——

  一批紅四方面軍俘虜130多名,押在西甯大南門外的土地局裏。馬步芳對我說:“馬英,今晚傳令兵在南灘殺紅四方面軍俘虜,你監管去,不要讓跑掉一個。若跑掉一個俘虜,我就要殺你的頭。”

  我們到南灘殺人的地方,馬進朝傳令兵大隊長已經帶了傳令兵殺掉10多個紅軍了。我們在坑沿上拉着紅軍就殺。我殺紅軍8名,用槍打死2名,共 10名。白八甲殺了15個。陝金全殺了三四個,殺完後說:“我的刀不利,殺得慢,有的沒有殺死就推進坑裏去了。”陝少祖殺掉紅軍七八人。馬顔林殺掉七八人。尕拉文是用小刀,殺掉紅軍5名,其中沒殺死的有2名,推進坑裏(我用槍補打死的那兩個)。馬明勝是用蘇聯大刀殺的,殺掉紅軍19人。尕拉木殺掉紅軍七八人。

  馬子文(曾任馬步青參議,新中國成立後曾任西甯市副市長,政協副主席)——

  1955 年,由我負責挖掘活埋紅軍的萬人坑。西路軍戰士遺體挖掘的地方有兩處。一處在苦水溝,三個坑,挖出人頭1000左右。一處在南城門裏頭,當時有兩個廟,一個叫火神廟,一個叫三官廟。火神廟有三個坑,挖出人頭700左右。萬人坑中還挖出一些烈士遺物,其中有一張湘鄂贛的布錢票。還挖出一個小人頭。每10個人頭裝一個紅布口袋。那時是我數的,總數1700個人頭。

  在大梁這地方,馬步芳的三兄弟馬步瀛把30多個紅軍的膽取下來做眼藥。

  我在涼州見到被俘紅軍,問他們這樣吃苦圖了個啥。他們說,我們是爲了主義,生是爲了主義,死也是爲了主義。

  楊永德(西甯市民政科主辦優撫工作)——

  紅軍被害烈士忠骨都用柏香、黑龍紙包裹後裝入紅布袋内。每袋7—15具,共裝袋103個。南灘流水溝萬人坑,是長寬各3米多的一個正方形,坑深10米,是人工挖成的坑。挖掘的時間是1955年10月中旬,下挖2米後才見忠骨,分五六層掩埋,每層埋土約1米。此處共遷忠骨七八百具。其餘兩處是水沖的坑,比較淺,有略加挖掘的形狀。

  烈士的頭骨約三分之一有傷痕,是打傷的,傷洞較大。根據分析是用镢頭、榔頭、木棍、鐵鍁等鐵木石器砸的。傷痕骨參差不齊,有的骨片與頭骨連着,有的骨片已經脫落,有的胫骨已斷,可能是用鐵鍁鏟的,有的腳、腿、手、兩臂也有傷痕。參加挖掘人員和圍觀群衆都爲之傷感,甚至落淚。

  張掖。 1937年古曆十一月初四,一百師三百旅旅長韓起功,下令将分到各連去的女紅軍以及孩子,集中到大衙門後和東西獄廟。午夜時分,全城戒嚴。有人說:“送你們回家!”她(他)們被推上大車,拉到東關外飛機場。每個人的身上戳一刀或頭上砍一刀,推進兩個長4丈、寬3丈、深6尺的大坑裏。第二天拂曉,當地居民李成文看見,地上甩滿了軍帽、背包、飯碗和鞋子等物,大坑兩側鮮血像水一樣流向公路和周圍地裏。有一個女的和兩個娃子渾身血淋淋地從死人坑裏爬出,又被馬家騎兵檢查隊發現埋掉。從此,人們都叫飛機場爲“萬人坑”。有句民謠:“死人怕的飛機場,活人怕的韓閻王。”

  國民黨門源縣政府巡察隊員李春芳——

  1937 年二三月,一天晚上,上面的命令來了,叫我們拿上繩子,說是去拉草。我們到了西門,見有很多人。馬匪兵說兩人一個,一個人拉住,一個人綁繩。都是小紅軍,綁住以後就扔到大車上,從城壕口去麻尼旗杆那裏,被馬匪兵都殺了。開始是打槍子,因爲是夜裏,我們沒見用刀砍的情況,實際刀也砍了。這一次是殺21或23 人。又有一次是縣政府的副官通知我們,叫我們拿上鐵鍁埋人,埋的就是被殺的戰士屍體。晚上在窯溝槽埋的,隻覺得一大片,多少人不知道。聽說大橋、古城那裏都殺過紅軍。

  國民黨門源縣政府巡察隊員張承學——

  頭一次是隍廟那一次。把手、腳凍掉的不能走動的紅軍被俘戰士四五人,拉到窯溝用刀砍死了。有的紅軍戰士叫不要用刀砍,說有一塊銅錢買個槍子,用槍打了算了。第二次是在麻尼旗杆那裏,20多人。紅軍戰士穿的是破氈中間挖個洞捆到身上,都是破爛不堪。

  據張掖地委黨史辦統計,西甯、河西等地被害紅軍将士總數爲4643人。

  婦女團成員受盡了人間的淩辱

  在甘肅會甯,全軍經過簡單體檢合格的1300多名女同志組成婦女先鋒團。王泉媛任團長,副政委吳富蓮,特派員曾廣瀾。先鋒團共有三個營、九個連。婦女先鋒團有1000多名同志,年齡最大的不超過二十一二歲,最小的隻有十三四歲。幸存下來的女兵們回憶:

  婦女先鋒團連長向翠花——

  梨園口戰鬥時,敵人包圍我們後就狂喊:“沖呀,抓住共産婆,一人賞一個!”這些如狼似虎的野獸般的馬步芳的胡子兵,見人就用槍托、用皮鞋、用木棍、用馬刀,打着、劈着、推着、罵着。敵人将我們100多婦女押進一個土圍子裏,扒光衣服和鞋襪進行糟蹋,連十四五歲的都不能幸免。

  婦女先鋒團指導員謝清英——

  在張掖城住了幾天,馬家軍又把我們幾百名俘虜押往西甯。一路上,我們真是受盡折磨。紅軍戰士稍有反抗或體弱走不動,便被砍死。到了晚上,馬匪軍還拉出女俘,供其發洩獸欲。我怕暴露真實身份,化名趙玉花,而且拿鍋灰抹得滿臉又黑又髒,雖多次挨槍托,倒也幸免敵人的蹂躏。

  閻秀文——

  我們被押到西甯,女的分到羊毛廠剪羊毛,後來都被馬步芳賞給他的部下當妻妾或傭人。在羊毛廠裏,我們白天幹着最髒最累的活,吃着兩頓面糊糊,晚上一個排分一個拉去奸污,真是受盡了人間的淩辱。.

  28歲軍長用頭顱和身軀書寫驚歎号!

  “勸降”屢破産,蔣介石命令 “處以極刑”

  《青海日報》1937年5月18日報道:“馬指揮忠義搜剿黃番殘匪時,緝獲僞第四方面軍第九軍軍長孫玉清,及僞總政治部要員4名,昨均行押解抵青。孫玉清爲湖南人,年約30餘歲,其妻前俘虜抵省後,現安置醫院中雲。”

  青海省政府二堂東廳。馬步芳驕矜地坐在右上方沙發上。孫玉清踏進大廳,馬忠義緊緊跟着。馬步芳的兩道目光直直地迎了上去,盯着被俘的紅軍将軍。

  孫玉清漠然瞄了對手一眼,眼光炯炯。他頭已剃秃,面容清癯,眼角有點皺紋,穿藍布中山裝,風紀扣緊扣着。馬步芳指着左下方的沙發讓坐。孫玉清坐了下來。

  這次審訊采取了異乎尋常的座談方式。馬步芳的高級幕僚馬紹武、馬德、陳顯榮、馬骥參加了會審,青海日報社社長陳秉淵以記者的身份到會旁聽。

  “你是孫軍長,有多大?”馬步芳問。

  “28歲。”

  “你爲什麽參加紅軍,哪時當軍長?”

  “19歲那年在湖南參加,家裏很窮。參加紅軍後在湖北、河南一帶作戰,逐級提升上來。”

  “你在四川北部、青海南部作過戰?”

  “記不清楚,那一帶許多都是遊擊戰。”

  “河西總記得清楚吧?”孫軍長沉默不語。馬步芳繼續問道,“你怎麽被我們俘虜過來了?”

  “彈盡援絕,身陷絕境。”

  “有子彈,你還要幹?”

  “是的!一個紅軍上戰場離不開槍,幹是紅軍的軍紀。”

  “你說離不開槍,今天離開了吧?”

  孫軍長長歎一聲。

  “我們損失很大,總算解決了五軍、九軍、三十軍,把你也捉住了!”

  “我軍西渡黃河,不幸就走上一條絕路。地理生疏,沒有後方,補給中斷,糧彈都缺,戰略上錯誤,戰術上就起不到大的作用。被俘很不幸,愧對已犧牲的戰友!”

  “我軍作戰怎樣?”

  “隻能以龐大的兵力硬拼,不能以少勝多,也不能以對等的兵力取勝!”

  “你是軍長,我也是軍長,今天你被俘,還有什麽話可說?”

  “我幹的是正義的事業,有話說不盡,自有後來人!”孫軍長态度沉靜。

  空氣立時緊張。馬步芳好一陣才問: “你們怎樣對待士兵?”

  “紅軍官兵平等,爲革命團結在一起!”

  馬步芳曾親自“陪同”孫軍長,到南門外看望在那裏強迫勞動的被俘紅軍。

  “這些都是你手下的人嗎?”馬步芳問。

  “是的!别看年紀小,打起仗來可英勇!”

  馬步芳還“請”孫軍長到被俘紅軍編成的“補充團”講話。孫軍長到“補充團”看望了自己的戰友和部下,激昂地說:“同志們,西路軍雖然失敗了,紅軍仍然存在,紅軍是殺不完的!黨中央在陝北建立了根據地,陝北的紅軍壯大了!”

  馬步芳的“勸降”一次次破産,向蔣介石如實上報。蔣介石很快就下了“處以極刑”的命令。

  他用頭顱和身軀書寫了一個大大的驚歎号!這個被稱爲“戰将”的軍長,遇難時僅28歲。

  臨刑時他大喊“共産主義萬歲”

  以下是馬家軍成員的回憶:

  馬家軍一百師二九八旅參謀長韓德慶——

  孫軍長在文殊溝一帶被民團抓獲,送到酒泉二九八旅旅部。馬步康旅長問:“你當什麽官?”孫答:“沒有當官。”孫軍長被送到火神廟和紅軍俘虜關在一起。有一年輕紅俘站起,說:“孫軍長!”送孫軍長的人就把孫帶回旅部。

  孫見馬步康,仍不承認是軍長。馬步康叫我陪孫軍長去洗澡。我在洗澡時對孫軍長說:“馬步康是馬步芳的哥哥,你是個軍長,馬步康、馬步芳對你還要按上賓對待呢!”他猶豫一會兒,突然坐起說:“我就是孫軍長,不識字,由班排連營團長升任軍長!”

  當時,馬步康在房外探聽,一聽說是軍長即進房内和孫軍長握手,連說很好。

  一百師電台總台報務主任熊維邦——

  我們電台分台主任周作锷,不知什麽關系與孫軍長相善。一次,我和張之俊去周家閑談,偶爾遇見了孫軍長,經周作锷介紹才知道這位紅軍軍長。

  孫軍長中矮身材,濃眉大眼,面色黑黃,非常健談。他說:“我們這次失敗,主要是犯了兵法大忌而招緻的。一來孤軍遠征補給無着,二來天氣寒冷沒有根據地。你們的情況恰與我軍相反,如果調換一下位置,你們縱然有兩百團兵力,我們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打垮你。因爲你們的作戰是盲目蠻幹毫無作戰計劃。”

  事過不到三四天,張之俊對我說,孫軍長已經被馬忠義殺害了。我說,你根據什麽說的?張說蔣委員長來電指示要處以極刑,昨晚在東關馬忠義司令部執行,臨刑時他大喊共産主義萬歲呢!

  馬忠義的傳令兵喇文彬——

  我們去河西同紅軍作戰,我們團是最後回西甯的。在回來的途中吃飯時,發現一位紅軍幹部,白天和馬忠義在一起,晚上不在一起。

  一天晚上來電話,集合傳令兵。當時我在土店裏住,等我到洋火廠時,已把孫軍長殺在後院的馬槽下面,頭丢在一邊。兇手是馬昌龍,在場的有馬國成(傳令兵)、老尕(馬忠義的舅子)。這時旅部的參謀長耿文魁命令我們把屍體送出去。我們用一條女人褲子把孫軍長的頭包起來,連同遺體一起放到馬車上,連夜送到南門外的一個坑裏。

  第二天,耿參謀長又派人來說,軍部要孫軍長的頭,要照相。馬昌龍又到坑裏去取孫軍長的頭,用一塊包袱布包好,由馬國成送到軍部。

  遺腹子的童年像青杏子般酸澀

  紅四方面軍前進劇團駐紮在西康的爐霍地區時,經常爲駐在此地的紅九軍演出。那時,陳淑娥剛剛19歲,愛上了紅九軍軍長孫玉清。

  紅九軍兵殇古浪,孫軍長負傷挂彩。前進劇團奉命前往慰問演出,可是還未趕到九軍駐地就被敵人包圍。陳淑娥帶着身孕被俘,被馬家軍前線步騎總指揮馬元海糟蹋。孫軍長押到西甯這天,馬家軍爲顯示“戰績”,曾讓孫軍長站在高台上,面對人群。陳淑娥也被驅趕着站在人群中。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孫軍長。

  在馬步芳的“新劇團”裏,她的身孕慢慢大了。爲了讓孩子順利出生,經過好心人的周旋,馬步芳參謀處參謀牟文斌把她接到家裏分娩,生下個男孩子。孩子還不滿月,她又被要回到“新劇團”。馬元海點名要她當小老婆。

  一天,天黑下來,她悄悄逃出馬家。馬元海四處張貼告示懸賞緝拿,派人到牟家把孩子奪了過來,把牟參謀五花大綁,押到城内大街小巷尋找陳淑娥。陳淑娥不願連累别人,便主動露面,碰上被押解的牟參謀。牟參謀埋怨地說:“這一下孩子在我那兒也待不成了,真可惜!”

  她被押回馬元海家。馬元海說:“孩子不準留在身邊,也不準過問去向。隻要安心待在我這兒,孩子就不會有危險。再跑别怪我無情!”

  孩子被送到貴德縣的劉副官家中,童年像青杏子一般酸澀。六七歲了還穿不上褲子,冬天蹲在炕上,夏天爬在河邊。

  馬元海有個遠房侄子很厚道,侄媳也有好心腸。一次,侄媳婦來邀請她到家裏做客。她去時,先到的紅軍姐妹正在說笑。不一會兒,侄媳婦領着孩子進來,指着女紅軍們,向孩子發問道:“坐在一起的這幾個姨姨,誰是你的親媽媽?”

  孩子用手直指陳淑娥,稚氣地說:“是她!”

  陳淑娥淚水湧流。10年過去了。馬元海年事漸高,将她逐出家門。

  孩子參軍時是1950年正月,還不滿13周歲。1955年孩子回青海探望養父養母,流落紅軍告訴他:“你的親媽在蘭州,趕快去找呀!”

  一天, 陳淑娥正在一位紅軍姐妹家串門,她收養的小女孩跑來:“媽,快回去!家裏來了一位解放軍。”

  “解放軍?會不會是派出所的叔叔?”

  “不是,帽子不一樣。”

  推開門,一個青年軍人站在面前。她渾身顫抖着、哽咽着:“兒子……兒子……我的兒子!”

  中共中央連發幾份電報,派劉伯承等緊急營救

  早在1937年3月12日,中共中央書記處就緻電周恩來等,要求國民黨之馬家軍隊“對西路軍立即停戰”。3月17日,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緻電李先念、李卓然,指示以主動的遊擊戰争,獨立争取自己的生存和發展,并告以“顧祝同已電二馬停戰”。

  3月27日,洛甫(張聞天)、毛澤東、朱德、張國焘緻電周恩來并彭德懷、任弼時,指示爲解救西路軍危局,與馬步芳、馬步青“講和”。中共中央願以10萬到20萬之代價,請“二馬”停止對西路軍之進攻,并讓“以最快速度辦妥”此事。

  4 月3日,毛澤東、朱德等七人緻電正在與國民黨談判的葉劍英,指示就國民黨對西路軍見危不救,使其被消滅一事,向國民黨談判代表顧祝同提出質問:要求将西路軍被俘官兵6000人“調平涼關麟征師駐地轉至四方面軍歸隊”;徐向前、陳昌浩及西路軍其他幹部如被俘,應嚴令二馬不得加以任何殘害行爲;對河西餘部請顧令馬軍不得再行追擊。

  4月13日,毛澤東、周恩來緻電葉劍英:“西路軍左支隊現有人數900多,槍五六百,18日可抵敦煌。”指示向國民黨當局顧祝同、朱紹良交涉,左支隊到敦煌後,“馬軍不得爲難”。

  4月15日,毛澤東、周恩來再次緻電葉劍英:“要顧祝同發令,二馬不得追擊”西路軍左支隊。同日下午21時,葉劍英電複中央:“顧已電馬家敦煌部隊勿再攻擊。被俘人員開赴蘭州處置,如俘徐、陳及幹部不得殘害。”

  1937 年2月27日,中共中央軍委發出關于組織援西軍問題的指示。按照中共中央的決定,由軍長陳再道、政治委員王宏坤領導的紅四軍,軍長蕭克、政治委員郭述申領導的紅三十一軍,以及紅二十八軍和紅三十二軍組成援西軍,劉伯承同志任司令員,張浩同志任政治委員,李達同志任參謀長,劉曉同志任政治部主任,先在甘肅鎮原一帶集中,準備援助和接應西路軍。以下是一些同志的回憶:

  宋任窮——

  爲了使在極其艱苦的鬥争中失散的西路軍指戰員能夠很快找到我們,援西軍政治部在蘭州到西安的公路上沿途書寫和張貼通告,寫明紅軍的駐地,歡迎他們歸來。對于曆經千辛萬苦陸續歸來的同志們,我們都去看望。回來一個看一個,回來一批看一批,對他們表示歡迎和慰問。

  對于歸來的西路軍人員,援西軍政治部遵照中共中央指示,迅速進行審查甄别,除了個别确有叛變行爲者外,一律予以信任,很快恢複了黨的生活。

  陳再道——

  1937 年2月中旬,中共中央爲解除西路軍之危,決定立即組成援西軍。我們四軍奉命參加了援西軍,在劉伯承等同志的率領下,于3月5日從駐地三原、淳化出發,日夜兼程,急如星火,馬不停蹄地向西疾進。當我們進到甘肅東部鎮原時,不知什麽原因,援西軍司令部突然接到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爲什麽日夜兼程西進,突然之間又叫停下來?部隊裏的小“諸葛”們議論不止,衆說紛纭。我們奉命停止西進後,劉伯承等同志首先召集軍、師、團領導開會,說明了停止西進的原因。接着,召開了一個連以上幹部大會。在會上,劉伯承同志宣讀了一份西路軍的電報,說西路軍經過多次浴血奮戰,屢遭挫折,傷亡很大,最後到了祁連山,處于彈盡糧絕的境地……劉伯承同志念到這裏,聲音哽咽地念不下去了。

  徐深吉——

  全會場一陣悲痛的抽泣,有許多同志号啕痛哭,心如刀絞,淚如雨下。張浩政委說不出話來,同志們想起黃麻起義的骨幹紅一、三團,六霍起義的紅六團,甯都起義的紅五軍團,鏖戰川東的紅三十三軍等兄弟部隊和同生死、共患難的戰友們,越想越悲痛。這種悲痛欲絕的場面,過去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生身父母去世也沒有這樣悲痛過,革命的戰友,階級感情超過一切。當時不少同志說:中央早知道西路軍的困境,爲什麽不早組織援救?

  回顧西路軍慘敗原因

  徐向前:

  三大緻命問題緻西路軍慘敗

  回顧西路軍這段曆史,确有“不堪回首話當年”之歎。我是西路軍的主要指揮者,這支部隊的兩個主力軍(九軍、三十軍),又是我和其他同志從鄂豫皖帶着發展起來的。西路軍的失敗,長期使我愧悔交加,餘痛在心。

  西路軍在戰略上起到了有力策應河東紅軍和友軍的作用,對争取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推動全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實有不可磨滅的貢獻。然而,西路軍爲什麽終于慘遭失敗呢?

  第一,任務問題

  西路軍擔負的任務飄忽不定,變化多端,并大大超出應有限度,是導緻失利的根本因素。

  先是執行甯夏戰役計劃,渡河北進,鏖戰一條山,待機策應一方面軍西渡,共取甯夏;繼則放棄這一計劃,獨力西進,準備打通新疆;再又停在永涼地區,不進不退,建立根據地;複則根據西安事變後形勢變化,忽而準備西進,忽而準備東進,後明确執行西進任務,剛至臨高地區,又停止西進,就地建立根據地;繼複爲了策應河東,改爲東返;再奉命“固守五十天”,在倪家營子堅守待援;如此等等。結果呢?造成了西路軍孤軍深入河西走廊,長期遭敵重兵圍困的被動局面。

  蘇聯當時應我黨要求,爲支援我國民反抗日本侵略者,準備了大批武器,待紅軍去取(後因西路軍失敗,才将這批武器轉交盛世才的軍隊)。假如西路軍渡河後,抓住戰機,乘虛而進,照直往西打,取得武器、彈藥,如虎添翼,回師橫掃而東指,有沒有可能呢?這不是“事後諸葛亮”,我那時就是這種意見。

  要求西路軍在永涼地區和臨高地區建立根據地,也是不切實際的。且不說河西走廊的地形、民情如何,部隊剛剛進入河西地帶,四面受敵,防不勝防,整天同馬家軍血戰,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去從事根據地的創建工作呢?

  第二,戰場主動權問題

  戰場主動權問題,關系重大。西路軍渡河之初,河西“四馬”猝不及防,慌亂不堪。我不論北進甯夏或西進新疆,均穩操主動權在手。那時是敵人被動而不是我們被動,是敵人畏懼我軍而不是我軍畏懼敵人。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多久,西路軍便轉入被動挨打的地位,直至最後被消滅。

  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我軍的外線進攻,曆來強調依托根據地,實行戰役戰鬥的速決原則。西路軍則恰恰相反,不僅遠離根據地,孤軍深入敵軍腹地,且曠日持久,與敵鏖戰。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左右回旋不好回旋,企求援應沒有援應,這樣,還有什麽戰局中的主動地位可言呢?

  開始,我們對馬家軍的戰鬥力估計不足,有輕敵思想,西進時兵力不夠集中,古浪一仗吃了虧。“亡羊補牢,未爲晚也!”然而,當此之時,建立根據地的任務擺在面前,壓倒了一切。我們想集中兵力,事實上卻集中不起來。河西走廊是條“弄堂”,地勢狹長,堡寨稀疏,走上幾十裏地,見不着一戶人家。每個堡寨一般頂多能夠容納一營的兵力,堡寨周圍,盡是荒涼的戈壁灘。兩萬多部隊停下來建立根據地,要占據地盤,要吃要住,能不分散嗎?這樣,就在從山丹到涼州的 300多裏地段裏,拉成了“一字長蛇陣”。中央要求我們“集中兵力”、“齊打齊進”,原則上沒有錯,但實際上是同建立根據地的任務和當地的地形條件相矛盾的。我們提了不同意見,沒有下文,便隻能分兵固壘,就地堅持。擺脫被動挨打的局面,真比登天還難。

  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主要靠什麽形式去争取主動,消滅敵人呢?不靠别的,靠的就是運動戰。“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誘敵深入,聲東擊西,出敵不意,飄忽擊敵,等等。而西路軍卻固守一地,不進不退,被迫以陣地防禦戰爲主要作戰形式。人地生疏,子彈打一顆少一顆,人員傷亡一個少一個。要兵源沒兵源,要補給沒補給,要援應沒援應。曠日持久下去,捉襟見肘,精疲力竭。像這樣打法,焉能不敗?

  第三,機斷專行問題

  西路軍的失敗,與戰場指揮上的缺乏機斷專行,密切相關。造成這種狀況,有兩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上級統得過死,未給戰場最高指揮官以應有的自主權。指揮員毫無機動自主的權力,有些指示明明行不通,但不問實際情況如何,硬要下面貫徹執行。尤其是河東紅軍的戰略行動部署,既不向西路軍通報,又要求西路軍配合,令人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

  另一方面,西路軍一把手陳昌浩思想上有包袱,患得患失,當斷不斷。這個同志的精神狀态很不理想,原因是他在紅四方面軍南下期間一度支持過張國焘的分裂主義。在西路軍期間,陳昌浩自始至終以緊跟中央,“回到”正确路線上來而自居。對于上級的指示,奉爲金科玉律,不敢越雷池一步,簡直到了一切“唯上”的盲從地步。我作爲軍政委員會副主席、西路軍總指揮,雖向上級和陳昌浩提出過不同意見,但不無顧忌。特别是在受到中央指責的情況下,心情憂悶,不想吭聲,縮手縮腳,教訓是很深刻的。

  (引自徐向前《曆史的回顧》中《血戰河西走廊》一章,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10月第1版)

  李先念:

  西路軍并非執行“張國焘路線”

  四方面軍一部西渡黃河,奪取甯夏,及在甘西開辟新的革命根據地,打通國際路線,這是中央根據形勢的發展,經過反複醞釀後作出的決策。這個決策是中央建立陝甘甯根據地戰略部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猶豫徘徊三個月,失掉戰機

  1936 年5月東征回師後,從中央安排來看,不僅四方面軍一部要過黃河,一方面軍也要過黃河。比如1936年6月底,當時二、四方面軍還在甘孜、道孚,尚未到達會甯的時候,毛主席6月29日給彭德懷同志的一份電報(即《關于打通蘇聯及其道路、時機問題》的電報),就提出了奪取甯夏或甘西,打通蘇聯的問題了。會甯會師前後還有一系列電報,說明四方面軍一部是奉中央命令西渡黃河的,後來的西路軍也是中央命令成立的。西路軍自始至終都是在中央軍委領導下進行作戰的,并不是執行的張國焘路線。

  我記得很清楚的是,四方面軍總部到達會甯後,有一天發了一份電報叫我去。我帶着騎兵連急速趕到會甯。到會甯時,正好朱德同志、張國焘、向前同志和昌浩同志,還有李特和幾位參謀都在場。他們給我看中央發來的電報,記得就是最近看到的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同志1936年10月5日發給張朱《同意迅速從靖遠、中衛地區過河之意見》和毛澤東、周恩來10月14日發給朱張《搜集造船材料及分工問題》等電報。我看完電報,向前同志對我說,三十軍先過河,其他部隊跟進。

  10 月23日晚上,三十軍先頭部隊開始渡河,由于河面的情況沒有偵察清楚,夜間又看不見,等船靠岸後,才發現還有一道河,原來是渡到了河中間的一個沙洲上了。時間來不及了,又渡回來。敵人絲毫也沒有發現。第二天,我和程世才同志化裝成老百姓,又沿河偵察,發現了虎豹口這個渡口。24日晚,再次渡河,一次過去一個營,渡河成功。随我們之後,九軍、總部和五軍團也渡過了黃河,由于敵情的變化,胡宗南的部隊北進很快,中央決定先集中兵力擊破南敵,再渡河執行甯夏戰役計劃,其他部隊暫時就不過河。同時王均、毛炳文、關麟征的部隊占領了黃河東岸和中衛一帶。又派飛機轟炸渡口,這樣就把我們渡河部隊同在河東的紅軍主力隔斷了。

  三十軍、九軍、五軍渡過黃河後,開始是執行甯夏戰役計劃。我們三十軍先打一條山,掃除北進的障礙,同時派八十八師進占五佛寺,準備進攻中衛。在這裏打了十多天,等待一方面軍從金積、靈武渡河,一同進攻甯夏,并派一支部隊奪取賀蘭山中的一個綠洲——定遠營,以便和外蒙、蘇聯接通,取得援助。由于敵軍運動很快,河東部隊沒有找到戰機粉碎敵人的進攻,戰局起了變化,中央又決定放棄甯夏戰役計劃,一方面軍沒有過黃河。我們過河的部隊再回來也困難了。

  甯夏戰役計劃放棄後,中央決定将過河的部隊組成西路軍,在甘西創建根據地,并打通新疆,取得國際援助。于是我們就向西前進。但我們一停下來,馬步芳、馬步青的幾萬騎兵部隊和幾萬民團就包圍上來了。現在回過頭來看,如果甯夏戰役計劃放棄後,在一條山打一下就急速西進,直插到涼州、甘州、肅州、玉門、安西,和新疆接通,并能得到蘇聯的援助,不用說多了,有幾十門炮和一定數量的武器和彈藥,就有可能打垮馬家軍,建起甘西根據地。當時沒有這樣幹,兩副重擔同時挑,在河西走廊走走停停,猶豫徘徊了三個月,失掉了戰機。

  1937年1月,我們越過甘州進到臨澤、高台地區,馬家的騎兵緊緊追擊我們,攔截我們西進,迫使我們同敵人血戰50多天,倪家營子突圍後,隻剩下2000多人。西路軍在河西走廊英勇奮戰了五個多月,先後共殲滅敵人好幾萬,爲支持和配合河東紅軍主力的行動作出了貢獻。在連續不斷的惡戰中,西路軍傷亡也越來越大,最後失敗。

  當時出路隻有翻越祁連山

  1937 年3月14日,西路軍軍政委員會開會,決定成立工作委員會,由李卓然、李特、曾傳六、王樹聲、程世才、黃超、熊國炳和我共八人組成,軍事上由我統一指揮,卓然同志負責政治領導;徐、陳離開部隊;餘部分三路打遊擊。占雲同志帶一個支隊,主要是傷病員,就地堅持遊擊戰争;王樹聲同志帶右支隊;我帶左支隊。徐帥當時不願意離開部隊,他說要和我們一起打遊擊,可是會上已經決定了,他也不能不服從。

  當時要想擺脫敵人,出路隻有翻越祁連山。有人說,祁連山很高,終年積雪進不去;還有人說,山南面是死海,就是過去了,也無法生存;找當地的牧民詢問,他們也不敢說能過得去。當時情況很危急,剩下的2000多人可能被敵人消滅。我和李卓然、曾傳六、程世才等商量,一緻意見要過山,于是就向部隊做了動員。我們等到夜間12點左右起來,翻越積雪的山峰,因爲這個時候風平谷靜,就是這樣還有不少同志犧牲在雪山上。

  翻過祁連山後,見到一個大喇嘛寺,寺裏有點武裝,但火力不強,一打就垮了。部隊在這裏稍作休整後,就沿着祁連山南麓向西走,後來又接到中央的指示,讓我們走出祁連山,向新疆方向前進。這一帶沒有人煙,找不到向導,也沒有地圖,全靠指南針辨别方向。一天隻能走三四十裏路,走多了就有人掉隊。我們的想法是能救活一個,就救活一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沒有糧食,就打野獸,燒熟了充饑。因爲沒有鹽,很難往下咽。走了二三十天後,遇到幾個蒙古族牧民,問問路,進新疆怎麽走?他們說再往西是大沙漠了,過不去了。于是我們又往回走,再向北出祁連山,經安西到了星星峽。

  1937年5月1日,陳雲、滕代遠同志根據中央的指示到星星峽接我們。在這裏休息了幾天,蘇聯派飛機送來了轉盤槍、步槍、皮鞋等物資。我們隻接收了一些輕武裝,炮沒有要,然後就向迪化(烏魯木齊)出發了。

  我們到了迪化還有400多人。記得季米特洛夫還發一封信給我們,祝賀我們到迪化。這些人中,一部分送到蘇聯學習軍事技術,一部分留在迪化,組織新兵營,學習軍事技術、政治和文化。這批經過嚴峻戰火鍛煉的同志,後來大部分成爲我軍骨幹。我于1937年冬離開迪化,返回延安。

  曆史評價

  朱德——

  “這件事很重要,這些同志(指幸存下來的西路軍戰士)的生活和工作,政府應該想個辦法!他們沒有錯誤,當時戰鬥打得激烈,很艱苦,損失很大,光師以上指揮員就犧牲了不少。對犧牲和失散在青海的同志,一定要搞清他們的情況!”

  陳雲——

  “西路軍過河是中共中央爲執行甯夏戰役計劃而決定的,西路軍的行動不是執行張國焘的路線,張國焘路線是另立中央。西路軍的失敗也不是因爲張國焘路線,而主要是對當地民族情緒、對馬家軍估計不足。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鄧小平——

  “贊成這個說明(《關于西路軍曆史上幾個問題的說明》),同意全件存檔……”

  胡耀邦——

  “教育幹部和群衆尊重西路軍紅軍老戰士,從政治上關心他們,生活上體貼他們,同時要号召西路軍紅軍老戰士發揚革命傳統,争取更大光榮。”

  江澤民——

  “1936年10月三大主力紅軍會師後,他(徐向前)奉中央軍委命令,……指揮部隊與敵人血戰四個多月,有力策應了河東紅軍的戰略行動。”

  洪學智——

  “很長時期,西路軍由于被當作是張國焘路線的犧牲品,其史實及研究都被視爲禁區,塵封了半個世紀,幸存者大多命運坎坷,備受壓抑和屈辱,受到極不公正的對待。”

  胡喬木——

  “我完全同意先念同志信中所提出的對待西路軍西渡黃河這一重要史實的原則意見,也同意胡繩同志信中的負責态度。”

  ○摘編自《西路軍·生死檔案》

  馮亞光著

  陝西人民出版社
 
 
 

從剿共到抗日:

張國焘回憶西安事變前後事(圖)

 

毛澤東那時似乎是聚精會神注意"國家大事"。他笑着對我說:他是"買空賣空",這句話的含義,似乎是說紅軍實力現在雖然不大,他卻在和人談大買賣。他根據他所知道的材料作各種推測,主要說到日本侵略東北和華北,破壞了遠東的列強均勢,引起英美蘇的不滿。

  摘自:《張國焘》 張國焘著 東方出版社

  原标題:張國焘回憶錄裏記述的"西安事變"

  



 
 張國焘和毛澤東


  

  張國焘,江西吉水縣人,一八九七年生,一九一六年入北京大學,與陳獨秀、李大钊往還密切;在校時當選學生會會長,"五四"時任北京學生聯合會總幹事。一九二一年,與毛澤東等同爲中共建黨會議出席人,同年十一月赴蘇聯,見過列甯。他曆任中共要職,主持過紅軍第四方面軍。一九三五年九月,在川西毛兒蓋地區與毛澤東主張不同而分裂,另立中央;一九三六年回歸,一九三七年脫離中共。但在抗戰期間未得蔣介石器用,抗戰後被任命爲"行政院善後總署江西分署署長",嫌棄之,閑居上海。曾去台灣,但又因與人不和,而于一九四九年轉去香港定居,一九六八年移居加拿大,一九七九年凍斃于多倫多一老人院。他的《我的回憶》一書,是應美國堪薩斯大學之邀,費時四年而寫就。張國焘其人心氣甚高,但失敗一生,書中已不多自我粉飾之文字,且内容相當詳實。是研究中共早期曆史的重要文獻。其中關于"西安事變"之描寫猶爲精彩。

  [約一九三六年九月底十月初,淵注]在同心城的一個大院落裏,我和朱德率所部與彭德懷又重新會合了……。毛澤東等知道我們從打拉池退到同心城之後,來電告訴我們敵軍胡宗南部主力正由南向預旺縣前進,企圖抄襲同心城的後路,主張我軍撤離同心城,向山城堡、洪德城、河連灣集結,以便在預旺以東地區消滅進犯的敵軍。他們并派周恩來馳至洪德城迎接我們,……。

  在河連灣這個集鎮的大路口上,我和朱德與保安派來的"迎接大使"周恩來握手言歡

  [大約是在一九三六年十一月間。淵注]。周恩來是與張學良在延安談判西北抗日局面的當事人,我們一見面,自然首先問到這件事。他對西北抗日聯合政府能否組成一點,不作任何肯定表示,他說明這是要決之于張學良的。目前蔣的嫡系部隊,爲了要對付我們,雲集在陝甘大道及東北一帶地區,情況自然對張不利,張是否能有所發動,大有疑問。

  張學良爲什麽熱中抗日,周的分析比較恰當。他認爲萬毅[後任中共八大中央候補委員,黑龍江省軍區司令員。爲東北軍軍人在中共中地位僅次于呂正操之第二人。淵注]的牽線,隻是促成了我們與張學良的接觸,而張的抗日決心,是有日本有增無已的侵略爲其背景的。這位少帥遭遇奇慘,他那個著名的親日派的父親被日本人謀害了,他也被攆出了東三省,而且代人受過被國人唾罵爲"不抵抗将軍"。他雖然擔任着剿匪副司令的名義,而蔣卻歧視他,似乎要讓他的本錢--東北軍--在剿匪中被消滅掉。這一切逼使他非抗日不可,而且他對蔣也有惡感。

  周恩來覺得這些年來,中國的情形是變了,主要是日寇猖獗,觸發了中國人的愛國熱情。就拿這位張少帥來說,他父子兩人是國人公認的親日派,幹過許多親日賣國的勾當,又是共産主義者的世仇,他父子殺害了李大钊等同志,受帝國主義的指使一貫反蘇,甚至發動過對蘇聯的戰争,我們一向都覺得張學良是比蔣介石還要可惡的反動派,現在連他都被日寇逼得走投無路,反過來要聯共聯俄,這是以往想象不到的事。此外,抗日怒潮彌漫全國,不久以前,西南軍人李宗仁白崇禧陳濟棠等也藉抗日的名義反對南京,甚至南京政府内部也有些人具有抗日的情緒。

  他進而強調不能拿過去的眼光來看張學良和東北軍,他指出張學良過去是一個染有煙癖的花花公子,現在卻奮發有爲,東北人都希望打回老家去,東北軍就是體現這種願望的部隊,東北軍中的青年軍官大多數是熱情反日的,東北的青年,尤其是東北大學的學生,都群集到西安來,高唱流亡三部曲,這确是動人心弦,張學良本人便成了東北軍和東北人抗日的号手。東北軍中一些親日派是失勢了,老派将領如王以哲等支持青年軍人抗日,即較保守的何柱國于學忠等也隻得随聲附和。

  周恩來說到他與張學良接頭的時候,張學良的态度很坦率誠懇,張以"停止剿共,一緻抗日"這八個字作爲我們聯合的基礎。至于西北抗日局面這個概念,還是相當模糊,沒有确定的綱領和做法,連這個"西北抗日聯合政府"的名詞,也隻是我們方面提出來的,張未置可否。

  不過他相信張學良是有辦法的,會聯絡山西四川兩廣一帶的實力派,也會根據各方的意見,拟訂辦法出來。譬如說張學良與楊虎城同處一地,本易發生摩擦,卻彼此相處得很好,可以一緻行動,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日我和朱德率總司令部直屬機構人員到達保安。保安紅軍學校校長林彪率領學生隊伍到郊外歡迎我們,毛澤東等中央要人也和在懋功初會時一樣,站在學生們行列的前面迎候。在一個預先布置好的講台上,我們都發表演說,互緻祝賀。我的演詞是強調對外抗日對内團結。那時我們所談論的,不是那些過去了的事,而是策劃未來。

  (陝北荒涼之描寫,略)

  我在保安會見了林育英[林彪的堂兄,時任共産國際聯絡人。淵注](我到時他因事他往,繼聞我來保安,即忙趕回來)。他仍是和從前那樣熱誠樸實,說話的時候全身各部都在用勁,似乎要将他心中所想的傾瀉而出。他爲了要完成兩個中央的聯絡人的任務,對我和毛澤東等以往的英勇奮鬥,倍加推崇,把我們比作瑪瑙珠子,在未曾采取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以前,串攏這串瑪瑙珠子的線斷了,他自己好比這根線,要重新串攏這些瑪瑙珠子。

  他将他所知道的莫斯科的情況告訴我,主要是說明中共在共産國際的地位大爲提高。自德共受希特勒的摧殘以後,中共已成爲共産國際中僅次于聯共的第二個大支部,各國共産黨對于中共這些年來所從事的蘇維埃運動和遊擊戰争,均表敬佩,認爲是中共革命精神的驚人表現。中共在莫斯科的代表王明等,在共産國際的地位也随着受人重視。他們正宣揚中國革命的重要,喚起各國革命者與共産黨人的支援。共産國際第七次大會亦已選舉毛澤東周恩來王明和我四人爲主席團委員。(關于中共内部的安排,略)除林育英以外,其他同志沒有談及以往的事,似乎每個人都在注視着陝北以外的情況。從保安這個角落裏去看全中國,确是不容易的,人們在那裏根據西安傳來的或者從無線電中收聽來的一鱗半爪的消息,作爲談助,多方推敲。

  張聞天覺得這些年來,中國的情況是變化了,有些方面已有顯著的進步。他告訴我他看到一些外來的書刊,有些新進的作者寫出的文章,内容很充實,文筆也動人,相形之下,自感不如。尤其是近半年來流行的許多抗日歌曲,更顯出文藝水準的進步。他慨歎這些年來我們在山中有些落後了。言外之意,非急起學習不可。

  張聞天還提到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九日,北京學生所發起的反日運動。他所知道的雖仍模糊,但他指出當日本向華北發展,積極醞釀華北自治,曾激起學生的反抗。他覺得這個著名的"一二九"運動,不亞于"五四"運動。南京政府雖多方鎮壓,但這個運動仍是普遍到全國,而且學生們組織了民族先鋒隊,較之"五四"時的學生聯合會的組織,尤爲得力。

  中共的白區地下組織是破碎了,不能領導抗日運動。自一九三一年中共中央轉移到蘇區以後,中共在上海等地的組織叠遭破壞,有些地方根本沒有組織了,另一些地方隻剩下一些個别的黨員,張聞天又說他一直企圖找到那些地下組織的線索,但仍無頭緒,那時所知道的隻有劉少奇在北京活動,似能領導那裏的同志,幕後指揮"一二九"運動。

  但中共的政治影響還是相當普遍,許多脫離了組織關系的或者失去聯系的黨團員,以及一些同情共産黨的人物,現在又是抗日運動中的積極分子。有些躲在上海等大城市的亭子間,做左翼作家;有些在群衆性的團體中活動;有些混到國民黨各軍政機關,發揮微妙的作用。張聞天覺得有些同志過去被視爲投機分子或不可靠分子,現在竟證明他們能單獨奮鬥。他也覺得中共中央須根據新的情況,從速整理白區黨的組織。

  張……。他曾向我表示這些事都由毛澤東和周恩來兩同志在處理,前者在後面策劃,後者在外奔走,并說:"老毛懂得舊社會旁門左道的那一套,讓他去幹罷!"張聞天說這些話,可能有多方面的意義,其中之一也許是暗示我不要去幹預"老毛"所管的事。

  毛澤東那時似乎是聚精會神注意"國家大事"。他笑着對我說:他是"買空賣空",這句話的含義,似乎是說紅軍實力現在雖然不大,他卻在和人談大買賣。他根據他所知道的材料作各種推測,主要說到日本侵略東北和華北,破壞了遠東的列強均勢,引起英美蘇的不滿。國内的反日潮流,也深入到國民黨軍隊裏去了。看來蔣介石的對日不抵抗政策,很難維持下去。

  他說到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發展時,也承認中共與張學良楊虎城的默契是一項具體成就,可以稱之爲"張楊共三角聯盟"。他推測将來西北抗日局面的發展,大緻是由張學良與楊虎城選擇适當時機,提出停止剿共一緻抗日的主張,南京自然不會接納,其結果将在西安出現一個反南京的獨立政府,這個政府能否存在,一面要有一個明确的抗日綱領,獲得英美蘇的支持和國内輿論的擁護;另一面要看張學良楊虎城能否聯絡個省的實力派和瓦解南京内部。至于幾天後西安事變的發生,他當時毫無預感。

  毛曾表示莫斯科是支持中國抗日的,也會支持西北抗日局面。他說莫斯科從未肯定表示支持張學良和楊虎城,但也未表示過反對,據他推測,莫斯科的來電表示,如果紅軍能由甯夏接通外蒙,或者經由甘肅河西走廊接通新疆,蘇聯将予軍火援助。這樣我們可以相信,如果形成一個更廣泛的抗日西北局面,那蘇聯更非援助不可。

  當時中共中央沒有舉行過任何正式會議,似乎都将責任推在林育英身上,而林又不管事。如西安的電報來往,完全由毛處理,他每次接到西安來電,就邀我們去談論一番。這些電報有些是關于蔣氏将要在西安舉行"剿匪"會議,指示"剿匪"機宜,有些是關于西安和其他地區抗日運動的發展情況,我們便據此謀求對策。我們回給張學良的電報則都是毛澤東的精心傑作,字裏行間,極盡打氣之能事。

  (關于"西路軍"的事情,略)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近午,在毛澤東住的窯洞裏,我們閱看張學良發來的急電,其内容大緻是:他曾向蔣痛陳停止剿共一緻抗日的主張,蔣則一味拒絕。他不得已實行兵谏,已将蔣氏及其親信妥善看管,促其接納抗日主張,不達目的不止。電報說即派機飛延安,迎接共方代表周恩來等來西安共商大計,又說他和楊虎城的部隊向西安潼關集結,希望紅軍向延安及其以南地區,銜接前進,以防不測。

  這個突如其來的電報,使我們都大爲激動。有的人說:"蔣介石也有今日!"有的人說:"張學良确實幹得不錯!"平素持溫和和又不多發議論的朱德竟搶先表示:"現在還有甚麽别的話好說,先将那些家夥殺了再說。"這時已經回到保安幾天的周恩來較爲冷靜,他表示:"這件事不能由我們作主,主要是看張學良和楊虎城的态度。"一直在那裏狂笑的毛澤東也接着表示:"這件事,我們應該站在後面,讓張楊去打頭陣。"我當時雖很激動,但仍冷靜的說:"莫斯科對這件事會怎麽看,我們不妨先推測一下。"張聞天秦邦憲王稼祥等都表示應去電莫斯科請示。于是我們一面繼續談論,準備周恩來前往西安的事,一面草拟緻莫斯科的電報。

  我們商讨的結果,決定下列各點:一、緻電張學良表示贊許,并保證今後行動,惟馬首是瞻;二、派周恩來葉劍英秦邦憲三人爲代表飛赴西安;三、電彭德懷等率部向延安及其以南地區挺進,沿途與友軍密切聯絡;四、電在西安的聯絡人員,除對抗日宣言表示具體意見以外,一切俟周恩來等到後再議;五、周恩來等在西安亦應俟莫斯科會電後再作具體表示。于是周恩來等即趕往延安去了。

  我們緻莫斯科的電報,是毛澤東起草的,除報告西安事變的真相外,并指出這是根據張楊共三角聯盟抗日反蔣的協議而發生的,中共中央拟積極推動張楊堅決與蔣決裂,請共産國際從速指示。西安事變,使我們一時爲之揚眉吐氣,似乎一切都可迎刃而解。我們希望張學良電令馬步芳不可破壞抗日大局,應即對西路軍停止作戰,這件事張學良照做了,但馬步芳并未接到這個命令。我們正爲陝北的紅軍糧食缺乏擔憂,如今部隊南移,糧食和其他補給便都不成問題。而且國民黨方面的剿共陣線,已告破壞,我們正可乘機進取。[共産黨爲此恨馬步芳入骨,一九四九年後馬氏逃亡,一九七五年客死沙特阿拉伯。淵注]

  西安的電報如雪片飛來,多數是報告拘留蔣氏等人的經過,以及南京方面的反應,及各項軍事情況。其中最主要的一個電報是張楊等十九人在十二月十二日所發的通電。提出八項主張:一、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派共同負責救國;二、停止一切内戰;三、立即釋放上海被捕之愛國領袖;四、釋放全國一切政治犯;五、開放民衆愛國運動;六、保障人民集會結社一切政治自由;七遵行孫總理遺囑;八、立即召開救國會議。

  張學良的來電對如何處理蔣的問題,頗表躊躇;對南京的軍事壓力,也頗有顧慮。毛澤東聚精會神在那裏草拟覆電,不是尊張學良爲"全國抗日領袖",便是贊揚他"一舉手便旋轉乾坤"。他的電文内說到嚴密看守蔣時有這麽一段:"我公顧慮周詳,枭雄自難漏網;但誠恐有萬一之失……"說到懲辦蔣時又有這麽一段:"誠如來電所雲,蔣某确系賣國獨夫,理應付之國法,弟等極力贊成應由人民公審……"

  我們這些中共中央負責人,沒有一個想到西安事變可以和平解決;都覺得如果讓蔣氏活下去,無異是養疽遺患。有的人主張經過人民公審,将這個反共劊子手殺了,以絕後患;有的人主張将他嚴密拘禁起來,作爲人質逼南京抗日,并形成西安的軍事優勢。

  就爲了這種主張上的不同,毛澤東與張聞天曾發生了争執。張聞天似是批評毛澤東對張學良的覆電,措辭不夠堅強,正當他們争論的時候,我闖進了毛澤東的窯洞,毛正在怒罵張聞天,說張聞天過去在江西反對他的遊擊主張,現在又以書生之見反對他對張學良所持的态度,張聞天面紅耳赤的默然走了。

  毛澤東即向我解釋他那些電文措辭的用意。他表示他與張聞天的想法并無根本的不同,卻在措辭的技巧上發生了歧見。他說明他所草拟的電報,處處給張學良暗示,要他堅決對付蔣,但在文字上不能赤裸裸的說出來,否則将來要留下痕迹的。

  這時朱德也來了,他打斷了毛的說話,大聲說道,爽爽快快的同張學良說,殺了蔣再講其他。他說明的大意是,現在是千鈞一發的時候,應當機立斷,用不着等候莫斯科指示,來一個先斬後奏。毛聽了朱德的話,微笑着安慰朱德說:我和你的意見并無不同之處,不同的隻是方法;我已着力暗示張學良應該如何做,但這個"殺"字不好由我們口裏直說出來。毛澤東又帶點教訓的口吻向朱德說:不要想得太簡單和死闆,你如何能斷定張學良一定會聽我們的話,對我們一點疑忌都沒有麽?

  幸好莫斯科的回電于十三日的晚間到達了。這是一張半紙的長電,内容分爲三段:第一段,肯定西安事變是日本陰謀所制造的;并說明張學良左右和他的部隊裏,暗藏着一些日本間諜,利用張的野心,甚至利用抗日的口号,制造中國的混亂,我們若聽任其發展下去,中國将出現長期内戰,抗日力量完全喪失,日本便可坐享其利。蘇聯決不會爲這種陰謀所利用,更不會給予任何支援;相反的,現已明白表示反對态度。第二段指出中國目前所急需的,是一個全國性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因此,最重要的是團結和合作,而不是分裂和内戰;并說明張學良不能領導抗日,蔣介石如能回心轉意,倒是能領導抗日的唯一人物。第三段指示中共應争取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利用這一時機與蔣作友善的商談,促使其贊成抗日;并在有利的和平解決的基礎上,自動将蔣釋放。

  一年以後,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王明從莫斯科回到延安時,曾對我們說明這個電報的來曆。他說西安事變後英美各國駐莫斯科大使,曾詢問蘇聯外交部,蘇聯政府對此事的态度。蘇聯外交部答以這是日本的陰謀,蘇聯既未預聞,也不贊成。接着斯大林便親自草拟這個給中共的電報,并向王明解釋,其大意是張學良分量不夠,怎能做全國抗日領袖,中共一時也沒有領導抗日的能力。蔣介石雖是一個可憎的敵人,但他是中國唯一有希望的抗 日領袖,在抗日中他也許可以成爲我們的合作者。

  當然,在當時偏僻的保安,我們無法知道象王明所說的那些内情,因而這個電報之來,無異是一個晴天霹靂。我們都在沉思,毛澤東更是踱來踱去。有的表示西安事變分明是張楊共三角聯盟醞釀而成的,如何能說是日本陰謀?有的表示長期内戰倒是應該避免;有的表示如果将蔣釋放了,他将會不顧一切的反對我們;有的表示西安事變如果得不着蘇聯的支援,那裏會有勝利的希望?毛澤東曾很急躁的表示:"反了,天翻地覆了!從前我們 向張楊那麽說,現在又要反過來這麽說,張楊不會說我們反複無常嗎?"

  就在這種氣氛之中,會議無法繼續下去,我們于是分開,各自去詳加考慮,或者個别研讨,就這樣費了一整晚的時間。我通宵沒睡,花了很多時間與毛密商,我們一緻認爲如果不遵照莫斯科的指示行事,得不到蘇聯的支援,反而會被國内外各種勢力圍攻,後果是會很嚴重的。如果照這三點指示進行,張楊共三角聯盟可能立即破裂,即使我們避免了這種破裂,和平解決以後,蔣氏的報複,将是難免。兩相比較,第一條路是走不通的,極爲顯然;第二條路雖阻礙重重,也許能找出一線希望。

  這是急如星火的事,我們于是在深夜重行齊集在毛的窯洞裏,商決具體步驟。我們決定将莫斯科的來電立即轉電周恩來,要他根據這個指示,向張學良試探,如果情形順利,即照指示的原則進行,否則要爲中共留出回旋的餘地。

  周恩來于十三日抵達西安後,與張楊商讨今後進行步驟,張學良曾問及莫斯科有無電報指示?對西安的行動,持何種态度?周認爲張的這些問話,自然是寄望于蘇聯的援助,極爲殷切。周接到我們的電報後,對莫斯科的态度也極表驚訝,但應允向張學良秘密試探。

  周恩來于十四日與張密談,迳行表示蘇聯大緻不會援助西安,張學良最初的反應甚爲憤慨,他似覺得爲共方所賣,以往共方老是吹噓蘇聯可以援助,現在他已成騎虎,中共竟臨陣抽腿,不兌現了。周恩來隻得低聲下氣,百般解釋,說明這是中共中央想不到也不願有的事。蘇聯也有他的苦衷,例如外交的壓力是不能不顧及的。中共決始終與他站在一起,憑本身的力量,來擔當一切。現在事情已如此,決不能互相埋怨,隻有一本初衷,共策進行。他們兩人于是密商進行方針,周恩來曾向張學良表示,據他個人看來,在西安成立一個獨立政府和對蔣制裁,都不能算是好辦法。現在南京正在叫嚣讨伐西安,如果我們制裁了蔣,這将予人以口實,蔣的徒子徒孫們,将用報仇的名義與我們糾纏,這将是長期的内戰,而且勝負不可逆料。周這些話,終于打中了張的心弦。

  于是周進而表示,他個人有一種還不确定的想法,願意說出來供張參考。周向張坦白說明,我們所需要的是全國抗日的局面,而不是偏處西安一隅的局面,因而我們所要的是團結與合作,而不是分裂與内戰。現在南京方面,也有人不願意打内戰,更有人不願逼西安方面去制裁蔣。我們可以一面備戰,一面與蔣談判,如果蔣明白接納了我們的主張,那他将來也難反悔。

  張學良聽了周恩來這些話,并未發生反感,反而向周說,這件事不能讓外間知道,也暫不向楊虎城提及。他們兩人先研讨具體辦法,一俟稍有把握,再對外發表。于是他們商定如何優待蔣的辦法,以及如何向蔣進言等。

  這些經過情形周曾詳電保安,并表示欣慰,認爲和平解決有希望。我們接到周的電報,也爲之高興。乃決定堅決推動張楊走和平解決的道路。我們大家雖已這樣決定了,但心中的疑團仍是存在。張聞天曾向我指出"這是爲了共産國際和蘇聯的全部利益,不得不犧牲中共的局部利益。"

  他說明蘇聯大概是受了外交上的壓力,不得不置身事外,可是将來蔣介石釋放出去了,那我們可要吃大苦頭。

  十五日在林伯渠辦公的窯洞裏,我們舉行了高級幹部會議,傳達莫斯科的指示。我們這些政治局委員,都發言支持和平解決,我的發言自然也是支持和平解決,但說到和平解決的前途時,也同樣表示未敢樂觀;即是蔣在西安時可能答應我方的要求,但一回到南京,也可能藉故翻臉,因此我們須更加努力,團結内部,充實實力,準備應付未來的壞演變。就因爲我說了這些話,後來被我的反對者斷章取義,抹殺我号召中共内部團結的本意,誣指我對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特别缺乏信心,甚至說我反對和平解決。這不能不算是"欲加之罪"了。

  當時的局勢相當微妙。最初是一片戰争氣氛,接着調和論調逐漸擡頭。南京一時群龍無首,一般人估計蔣無生還之望,因而主張讨伐西安,當然其中也不無幸災樂禍的企望者。西安張楊部的将領,也覺得既用非常手段扣留了蔣,那裏還有妥協的餘地;這種騎上虎背的情勢,使他們有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

  但張學良楊虎城等人始終對蔣沒有采取完全決裂的态度。臨潼華清池的槍聲是過去了,他們侍侯在蔣的左右執禮仍恭。他們所發出的通電,也隻希望接納八項主張,并保證蔣的安全。

  張學良所與周恩來的密談,固是促成西安事變和平解決的一個直接原因,同時,當時的情勢也逼使他們不能不這樣做。南京的重兵紛紛開進潼關,飛機又在西安上空威脅,這使西安當局,大多覺得戰争的爆發将不利于他們。各方實力派發給張學良的電報,也多持息事甯人的态度。因此,張學良的和平解決意向一經明朗化,調和氣氛就代替了火藥氣味。

  張學良所堅持的是蔣簽字贊成他所提出的上述八項主張,蔣則爲了政府和個人的威信,不能在挾持之下,有所承諾,堅決不允簽字。端納、宋子文、宋美齡、蔣鼎文等奔走其間,多方調解,宋氏兄妹表示蔣先生已應允八項主張,如果一定要蔣親自簽字,心理上留下痕迹,反爲不美。

  周恩來曾緻電保安,報告他與蔣氏長談的經過。首由張學良說項引見,張對蔣說,委員長的一位舊屬求見,請委員長予以接見,蔣氏未置可否。周恩來當即步入蔣氏的住室内,向蔣嚴肅敬禮,并仍依黃埔時習慣,稱蔣氏爲"校長"。蔣氏最初闆起面孔不予理會,周即坐下來慷慨陳詞,蔣氏則留心靜聽。周首先說明中共決無不利于蔣氏和南京中央的想法,并希望一切和平解決,中共擁護蔣氏做全國領袖,實行抗日。周也乘勢說明中共政策改變的始末,力證化除成見,團結禦侮的必要。

  周恩來在報告中說,他的陳詞曾使蔣氏心情漸漸平靜,似也相信周的真誠。周恩來根本沒有說要蔣在八項主張上簽字的話,隻在氣氛輕松的時候,請求蔣有些指示,并與蔣氏略叙家常,說到其子蔣經國在蘇聯頗受優待,蔣氏微露思子之意,周即滿口答應将助他父子團聚。

  周恩來在報告中,解釋他對蔣介石氏,始終恭順懇求,未露半點要挾之意,爲的是不留痕迹,以便有再與蔣氏見面的機會。周也說到蔣氏态度甚爲得體,隻提及他的兒子,似是屬于私人範圍的事,但也微露國共和解之意。周希望國共十年戰争,至此能是國共和解的起點。

  張學良當時确是排除萬難歡送蔣回南京的。楊虎城因完全不知道和平解決的底細,不免有所疑慮,有時甚至表示反對的意見,經張學良、周恩來以及調人宋子文等多方勸說,楊終于贊成了。蔣乃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乘飛機安然返回南京。

  周恩來來電報告蔣離開西安的經過時,曾特别對張學良随蔣同往南京一事,表示遺憾。他指出張過于沖動,事先并沒有向他說到要送蔣前往南京的意向,否則他會勸阻。蔣氏飛機将起飛的時候,他正和張學良站在一塊送行,張說:"我送委員長。"便步上飛機,雖經蔣勸阻,但張仍是登機起飛了。周說明他當時真着急,但在稠人之中又不好說話。

  周接着說明張學良走後,西安一片混亂,張事先沒有任何的部署,任何人也不知道以後的做法。楊虎城已在自作打算,準備将他的部隊,向安全地帶移動。東北軍更是群龍無首。少壯派軍人于失望之餘,遷怒于中共,說中共害了他們的"少帥"。如今張楊共三角聯盟是完全解體了。主要是沒有人作主,我們也找不出商談的對象。

  果然,東北軍的少壯派鼓噪起來了,以死來威逼周恩來,他們持着武器,在一個會場中向周質問他們的少帥那裏去了?他們說西安事變是中共挑動起來的,事後中共又提出和平解決的辦法,出賣盟友,與蔣系人員,秘密妥協,犧牲東北軍,以圖自身的私利。從前共方老是說蘇聯援助,結果竟是騙人的,現在張少帥去南京,當然兇多吉少,東北軍人也将死無噍類。這一切的一切,都要由罪魁禍首周恩來負責。

  周恩來面臨這種險境,施展出全身解數,幸而應付過去了。他态度鎮靜,措辭誠懇。向會衆說明:張少帥随蔣赴京,實出意外,他不贊成,但也來不及阻止。他又說到如果我們内讧,張少帥的生命就會沒有了,東北軍也會完蛋的;如果我們團結鎮靜,蔣對我們的力量将有所畏懼,不敢爲難你們的少帥;三角聯盟也能繼續存在,發揮作用。周并向那些憤怒的軍人們誓言,中共決不出賣三角聯盟,始終與盟友站在一條戰線上,決不讓少帥和東北軍一方受害。那些暴躁軍人終于在無可奈何之中不得不顧全大局。

  至此,西安事變一幕便告結束了。被拘禁的蔣介石安然回到了南京。這一事變的首腦張學良,從此渡着長期不見天日的生涯。當事人之一的中共,由張楊共共同反蔣,一變爲西安事變和平解決的調停人,再進而南京談判,以期達成國共間的和解。張楊共的三角聯盟,因内部的混亂,再也不能有一緻的行動了,西安事變的衆多關系人都在洗刷自己的責任,以期蔣介石那根報複的棍子,不會打在自己的頭上。更重要的是剿共的戰争事實上是停止了,代之而來的是抗日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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